日前,中共中央印发了《中国共产党党员领导干部廉洁从政若干准则》,以制度的形式告诉党员干部什么是不能做的,建设制度防腐的铁壁。这也可被视为对国人要求加强反腐力度的一种制度回应。

  近期随着“文强案”的细节被披露,“批发官帽”,“强奸女大学生”,“收受贿赂”,“充当黑色行会组织的保护伞”……其恶行一次次地挑战民众对“政法系统干部”形象理解的底线。文强,一个政法系统的高级干部,其种种贪腐行为概而言之:凭借手中之公权,大搞“官商绑交”、“通吃黑白两道”,换取金钱、占有女人、鱼肉一方。

  同样在政法系统,同样雄踞一方,肇庆市委原副书记、市政法委原书记黄平方同样也深谙“官商绑交”之道,用手里的权换商人的钱,而且嗜赌如命,被称为“四贪干部”,“贪官”、“贪权”、“贪钱”、“贪赌”。不久前黄平方被揭阳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决,入狱13年。与文强案不同,对黄平方的审判十分低调。

  2月26日,《南方日报》独家披露“四贪干部”黄平方的“贪腐之术”,作为领导干部廉洁从政的反面教材。

  拔出萝卜带出泥 

  伍星葵案发“咬”出黄平方 

  拔出萝卜带出泥,查处一个贪官牵出一众腐败分子。群体性腐败是近年来腐败案件的一个显著特点。

  黄平方便是被“牵出来”的,是被“五好干部”云浮市委原副书记、市政法委原书记伍星葵“咬出来”的。

  本报去年曾刊登《贪官伍星葵堕落轨迹:用公款为五大“爱好”埋单》一文。伍星葵,好赌,好字画,好端砚,好与异性交往,好名牌。但为伍星葵这“五好”埋单的大多是公款。在肇庆、云浮任职期间,伍星葵严重违反财经纪律,利用职权向两市23个单位索要现金和用虚开发票或消费发票报销所得760多万元。2006年8月,广东省纪委对伍星葵涉嫌境外赌博、违反财经纪律案进行了查处。2008年6月19日,法院对伍星葵案作出一审判决,鉴于伍星葵能够较好地配合案件调查,有自首情节及重大立功表现,对其从宽处理,判处有期徒刑4年。

  在2006年9月省纪委对伍星葵的严重违纪问题进行立案调查的时候,随着案情的深入,多个线索都指向了伍星葵的“盟友”———黄平方。

  黄平方与伍星葵是仕途上的“盟友”、工作上的“搭档”、赌场的“帮兄”,他们曾一起下乡、一起考察、一起旅游、一起搓麻将、一起赌博……

  黄平方,现年56岁,西江岸边的“平方塔”中的“平方”就是指他,这个塔也是他让人建的。黄平方与伍星葵同为肇庆高要市人,两人曾长期在高要和肇庆任职。黄平方先后任高要市副市长、市长、市委书记,肇庆市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等职,伍星葵则紧随其后,也曾任高要县副县长、高要市副市长、市长、市委书记,肇庆市副市长等职。因此,黄平方一直都是伍星葵的上级,两个人的关系非常密切,工作生活上有很多交集。

  伍星葵出事后,黄平方已意识到自己会被牵连。因此,2007年8月省纪委对黄平方“双规”前,他就已经做了心理准备。接受审查之初,他的对抗情绪非常严重,态度也很恶劣。一次,他交代了自己曾收取过他人红包款60多万元人民币,第二天却以重新阅看谈话笔录为由,欺骗办案人员,抢走谈话笔录并当场撕毁,称自己交代的是“凭空虚构”的,从此之后闭口不再谈收受过红包礼金的问题。

  调查过程中,黄平方还经常反反复复,既不敢否认自己违纪违法,又拒不交代问题,一再以“记不起来”或“让我再考虑考虑”等托词敷衍办案人员,还时不时弄出一些小事端来制造紧张气氛。

  但经过10天左右的政治教育和心理疏导后,黄平方还是“软”了,开始交代自己曾多次参与境内外赌博的问题,说赌博赢了很多钱,女儿女婿在广州购买的几套高档房产的几百万元就是用他赌博赢来的钱买的。他认为,赌博输赢顺理成章,不会砍头,也不会坐牢,顶多受一个纪律处分,企图以此掩盖其他更严重的经济问题。然而经过4个月的调查取证,办案人员还是挖出了他与女婿联手收“干股”、插手土地和信贷交易收受贿赂、频繁出境豪赌等问题。在距2008年只有10天的时候,黄平方被省检察院逮捕,罪名是涉嫌受贿犯罪。
“吃、拿、卡、要”级别太低 

  女婿出面办事把“权”换成“钱” 

  说起贪腐,人们马上想到的是有些官员的“吃、拿、卡、要”,但其实这些都只是小打小闹,是级别较低、权力较小、待遇较差的小公务员的水平。真正的大贪绝不明目张胆“吃、拿、卡、要”,因为这种贪腐手段被发现的几率最高。如何规避风险?一些大贪们想出了一个办法,由自己的子女、亲戚出面,帮企业办事,但是不收现金,只收“干股”。

  黄平方也是这么想的,与他一起上阵的是他的女婿,陈旭华。社会上称这种人为“太子党”,依靠父母长辈的权势纵横江湖,专做跑业务、搞关系的买卖,帮着长辈把“权”换成“钱”。

  陈旭华是广州番禺人,在广州开了一家名叫“宣传易”的广告公司。由于岳父黄平方在肇庆“手握重权”,“能够呼风唤雨”,陈旭华便到肇庆去“捞世界”。当然,黄平方对这个女婿也是关爱有加,为陈旭华购买了一辆50多万元的奥迪轿车,并多次要求中国移动肇庆分公司、高要生态园、高要碧桂园、贺江电力集团等单位,将广告生意给陈旭华经营。翁婿两人还联手唱了一出收受“干股”的双簧戏。

  2005年初,肇庆市个体商人梁某欲参加破产公司广东水仙花企业有限公司的土地竞拍,用于开发房地产项目。梁某与黄平方是老乡,也是高要人,在肇庆从事水利和建筑工程项目建设,和黄平方攀上老乡关系后,时常请黄平方吃饭、喝茶、散步,久而久之便越走越近。

  为寻求帮助,解决参与土地竞拍、申请改变土地用途、拆迁以及项目建设等环节可能遇到的困难,梁某不好直接找黄平方,便找到黄平方的女婿陈旭华,请求他合伙共同参与。陈旭华同意后,双方商定:2005年4月21日,由梁某出资人民币300万元,以梁、陈二人作为股东共同注册成立肇庆市全益房地产有限公司,梁、陈二人所占股份比例分别为51%和49%。作为对该公司的贡献,陈旭华承诺,公司经营和项目运作过程中遇到的困难由他负责找黄平方帮助疏通解决。

  该公司成功拍得了水仙花公司的土地之后,在黄平方家里,梁、陈二人将公司成立、二人所占股份比例,以及开发“端城雅苑”项目等情况告诉了黄平方,并请黄平方今后给予关照。还是黄平方对政策把握得“比较准”,他听后表示,领导子女、亲戚直接参与房地产开发,影响不好,很容易惹出麻烦,要陈旭华立即退出公司,“端城雅苑”项目遇到困难时,他可以向规划局、国土局等相关部门的有关领导打招呼,帮助协调解决。关于项目开发过程中的利益分配问题,黄平方、陈旭华、梁某三人最后商定,由梁某分给陈旭华人民币400万元,可每年付100万元,直到“端城雅苑”项目商品房售完为止。

  2005年6月,全益公司因资金紧张,无法交付须补缴的申请土地变更手续所需土地出让金197万元。黄平方在梁某的请求下,向肇庆市国土局某领导打了招呼,让梁某缓交土地出让金,得到了认可。就这样,在黄平方的帮助下,梁某在未交清土地出让金的情况下便顺利拿到了商业用地使用证。之后,梁某用该土地证作抵押,向高要市某信用社申请贷款人民币1500万元。为迅速获得贷款,梁某继续请求黄平方帮忙,也是黄的一个电话,全益公司顺利地拿到了1500万元贷款。

  为感谢黄平方和兑现当初商定的协议,梁某也没少“孝敬”。从2006年4月至黄案案发,梁某分多次送钱给黄平方和陈旭华,共计人民币95万元、港币50万元。
深谙“官商绑交”之道 

  “能办事”但要价常狮子大开口 

  2005年初,梁某想购买原肇庆市端州某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和肇庆某味精股份有限公司的700多平方米用地建办公楼,多次商谈未妥,于是梁某找到了黄平方,请他出面“摆平”。

  一天,梁某约该房地产公司董事长吃饭,请黄平方到场。席间,黄平方提出,让该董事长把公司的300多平米用地卖给梁某。接着,黄平方又打电话给那家味精公司总经理,称自己的女儿建办公楼需要使用该公司用地,请其想办法解决。因有黄平方的鼎力相助,不久梁某就顺利买到了这两块土地。但梁某也因此被黄平方“大放血”。在全益公司办公大楼建设过程中,黄平方狮子大开口,提出大楼建成后梁某要拿出三层给黄平方的女婿陈旭华办公用,梁某只能表示同意。2005年底全益公司办公楼建成。2006年初,黄平方又对梁某说,陈旭华直接使用三层办公楼影响不好,也用不了那么多,要他付180万元给陈旭华,梁某照做。

  2007年2月,黄平方对梁某和个体建设商伍某说,外甥陈某新居入伙,让他们贺贺喜,表示表示。2月15日,梁某、伍某按照黄平方的要求,将人民币20万元交给了陈某。梁某、伍某之所以满足黄平方的这一要求,当然也是“官商绑交”的结果。2002年到2003年期间,梁某和伍某合作开发肇庆市雅图花园,使用二期部分商品楼房抵押,办理1000万元贷款。应梁某和伍某之请,是黄平方出面给高要市某信用社领导打招呼,信用社打破常规发放贷款,梁某和伍某5天内就拿到1000万元贷款。因此,这20万元的“彩礼”,也算是梁某和伍某对黄平方的“感谢”。

  2005年11月,高要某大酒店老板梁某向高要信用社申请2300万元抵押贷款。梁某与黄平方也是高要同乡,在一次肇庆市政府组织的募捐活动中,经伍星葵介绍与黄平方相识后互有来往,黄平方有时会到梁某的酒店去打麻将,为女婿陈旭华在梁某处拉过广告业务。在黄平方向信用社某领导打过招呼后,梁某顺利拿到了贷款。黄平方还应梁某之请,向高要市消防局有关人员打招呼说情,使得梁某的酒店餐厅在未办理消防验收的情况下营业至今。当然,这些都不只是朋友帮忙那么简单。同年11月,黄平方通过书画经纪人顾某,联系两位知名画家到肇庆画画,并以人民币13万元购买画家的画册和印章石。黄平方让梁某将画款交给高要某局局长,由其将钱交给顾某。后来,该局长从梁某处拿到人民币10万元,剩下3万元自己垫上了。11月26日,该局长将钱交给顾某后,拿回画册和印章石交给黄平方。

  黄平方是深通“官商绑交”秘笈的人,用自己的权力,一个电话就能办妥老板们跑断腿都办不了的事,老板们也就全心全意为他办事。为感谢一个为他作画的画家,他让私企老板买了一棵价值15万元的园艺梅花树回赠;他老家房子建车库,老板们不仅出资而且什么都弄得好好的;他家新房子装修,老板为他出钱购买家具和电器;他喜欢收藏普洱茶,老板们便不惜几十万元为他从云南运来……
  庄家眼中的“大陆豪客” 

  赌钱霸道,遇到熟人强拿筹码 

  赌博是黄平方和伍星葵的共同爱好,他们同被澳门的庄家视为“大陆豪客”。在他们的身边,长期围绕着一群好赌之人,既有地方的党政领导干部,也有个体工商老板。他们或借下乡检查指导工作之机用公款打麻将赌博,或者往来港澳之间,流连于各大赌场中豪赌。据统计,1997年至2006年,黄平方先后50多次与他人前往香港和澳门赌博,每次输赢数额在10万元至30万元不等。

  黄平方赌钱不仅赌得很大,而且还很霸道。平日与下属打麻将赌博,赢就带走,输了就不给钱,而且只能赢,不能输,即使输了钱也要下属用公款支付;在澳门赌场赌博,“遇到肇庆、高要的熟人时,都不会征求别人的意见,上去就是强拿筹码,也不归还。”邓某就有过多次被黄平方强拿筹码的经历,每次从4万元到10万元不等。至于陪黄平方去澳门赌博产生的大量费用,均由邓某用白条,以“业务费开支”的形式在高要市林业局冲销了。

  黄平方贪腐事实  

  ●与女婿联手收“干股”

  ●插手土地和信贷交易收受贿赂

  ●频繁出境豪赌

  ■新闻观察

  “官商绑交”暴露的是 权力干预市场“潜规则” 

  黄平方的腐败就是奉行“官商绑交”之道,将公权力转化成私人财富。其实,在诸多被查处的贪官身上,人们往往都能看到“官商绑交”的影子。可以说,在转型期的中国,腐败的基本形式就是权力与财富的交换。在权力仍然支配着社会绝大多数资源而尚未得到有效限制的情况下,市场经济所塑造的市场无疑会成为权力释放自身能量而博取财富的“欢乐场”。

  在经济领域,通过正常的生产经营活动成为“先富起来的一批人”其实难度较大,因此通过向官员上缴租金来获取背后的巨大利益,无疑利润会更高,也更具有确定性;对于官员来说,直接从事生产经营还有种种不便,而把公共权力变为“直接的非生产性租金”,获取财富就容易多了。

  因此,反腐败的实质,就聚焦到如何将权力与市场剥离这个关键问题上了。这是一个宏大的治理改革的课题。如何限制权力,给权力划定运行的疆域,其实并不缺乏文件、禁令和口号,也不缺乏运动式的整治,抓几个贪官以儆效尤也难以起到一劳永逸的效果。究其原委,仍是积淀已久的体制之弊、制约之失。

  改革开放30年来,整个社会转型的主题就是“把市场的还给市场,把社会的留给社会,把公民的还给公民,把行政的留给行政”。这一转型至今还在进行之中,政府的角色定位也因这种急剧的变化而变化。要因应权力制约的理念,顺应历史发展的潮流,政府就必须改革和完善自身的管理体制、运行机制和工作方式,通过制度创新改变易于诱发腐败的各种陈旧的制度安排。积极推动行政体制改革,实现从全能政府到有限政府、法治政府、开放政府、理性政府和责任政府的转型,这也是建立一个廉洁政府的必由之路。

  近年来,减少行政审批项目,加强对领导干部“生活圈”的监督等措施,都让我们看到了权力瘦身、以制度制约权力的努力。但权力将自己剥离于市场的过程必定是痛苦的,也是艰难的。

  因此,对权力的制约还需要另外一支庞大的力量———公民社会的参与,建立一种从政府到社会共同推进转型、共同监督权力的改革联盟。 (南方日报记者赵杨戎明昌通讯员粤纪宣)

  ■相关报道 

  今年前两月全省侦查 贪污贿赂犯罪案282件 大案占了八成多 

  昨天全省检察机关反贪工作座谈会召开,记者在会上了解到,今年前2个月,全省检察机关反贪部门共立案侦查贪污贿赂犯罪案件282件314人,其中贪污案86件100人,贿赂案154件156人,挪用公款案39件44人,集体私分案3件4人,隐瞒境外存款案1件1人。共查办贪污贿赂大案243件267人,大案占立案总件数的86.2%;查办县处级以上要案28人。

  当前我省反腐败工作存在的职务犯罪大案要案突出,一些重点领域和关键环节职务犯罪案件频发,涉案金额巨大,窝案、串案、案中案增多,犯罪手段愈发隐蔽。对于这些新特点,省检察院检察长郑红强调,反贪工作要突出办案重点,一是要严肃查办发生在领导机关和领导干部中的贪污贿赂犯罪案件和商业贿赂案件,群体性事件和重大责任事故后的贪污贿赂犯罪案件;二是要重点查办工程建设领域职务犯罪案件,关系民生民利的贪污贿赂犯罪案件,涉农贪污贿赂犯罪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