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小学化步步进逼

  幼儿园大班孩子背上沉书包 应试教育全面展开

  杜梅的儿子一向招幼儿园老师喜欢,上到大班下学期却突然成了一个“落后分子”,还被老师告了几回状:“我们现在每天上下午要各上两节40分钟的课,他没等下课就带着小朋友在地上爬。我们批评了他。”

  “我们现在教小朋友上课举手回答问题,老师还没来得及叫别的小朋友,他坐在座位上直接就说出了答案。”

  杜梅觉得,这学期幼儿园一开学,那还带着一股奶味的大班教室就有了明显的紧张空气。

  老师非常郑重地对家长们说:“我们这学期的教学目标是拼音,要学会整体拼读,算术20以内加减法,还要学会写一些简单的字。英语听说也要加强。”

  与此同时,幼儿园收了100多块钱的书费,发给孩子们《名牌小学入学测试题精选》、《小学入学专项训练》、《小学入学知识必备》等好几本16开的书。每本书都将近100页,因为是铜版纸,显得非常厚重。几本书加上练习本放在书包里,沉甸甸的。

  有了这些书,按照老师的要求,孩子每天回家都得写七八页作业。虽然每页内容不多,但孩子也要写上半个多小时。在杜梅看来,题目已不是简单的加减法了,绕了好几个弯。

  比如,小明在班里正着数是第七个,倒着数是第五个,他们班一共有多少小朋友?又比如,小明房间里养了一只猫一只狗,房间里一共有多少条腿?

  家长会的空气更是紧张。幼儿园请来了一位附近小学的老师,给大家提了11条小学入学测试的要求。

  杜梅说,像说出家庭地址、看图说话、20以内加减法,孩子还是能够达到的。但用英语指认物品、给写出的字注拼音,解释像狐假虎威、叶公好龙这类成语,对于6岁孩子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更让她无法想象的是,儿子一天无意中说起小朋友已经有了简历!杜梅非常吃惊,难道上小学还需要介绍孩子有什么成果吗?第二天,杜梅特意找小朋友的家长要来简历学习一下,真是大开眼界。设计精美的简历分为对开两页,第一页表格上不仅出生日期、家庭住址、照片这些传统项目齐全,还有详细的爱好、特长,比如会轮滑,会游泳,弹钢琴几级,画画得过什么奖之类。当然父母的职业必不可少。第二页则是证书展示,有钢琴比赛获奖证书、轮滑等级证书、珠心算证书。绘画作品也分类展示,竟然还分为水墨画、蜡笔画两种。

  杜梅感叹,别说高考在搞应试教育,现在对于幼儿园学小学的内容,小学学初中的课程,社会舆论都已经麻木了。连几岁的娃娃都被大人包装得如此社会化,要上个小学弄得跟大学生求职一般。孩子太累了!杜梅实在不明白教育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上幼儿园就在拼家长 小学更是家长间的过招

  其实,对于孩子上学的焦虑,杜梅早在去年11月份就开始了。当时她带儿子去少年宫学画画,一群5岁孩子的家长在探讨如何挤进重点小学门槛的“大事”。一位家长说,她已经把孩子的简历送到了全家最心仪的小学。

  “太早了吧?”

  “不早了,要上好学校,就得提前打招呼。”

  听着这些对话,杜梅猛然意识到孩子马上要上学了,可自己对孩子在哪儿上学还没任何设计。

  杜梅一直抱着上小学就是要离家近,免受路途之苦的想法,就想把孩子送到周边的小学。可是这个想法立刻被家人否定:“不行,虽然家周围有小学,可是一定要考虑到上中学,现在不是学籍就是户籍,看你占哪头。”

  不仅是公婆和丈夫反对,连朋友们也在轮番对她进行轰炸洗脑—现在学校档次差距是相当大的,差的学校连教学楼都破破烂烂,而好学校游泳池、图书馆、科技馆一应俱全。即使老师的水平差不了太多,可是在不同的学校,老师的精气神差得远呢。

  杜梅总觉得心中有一口闷气:“真想把儿子就送小区对面的学校,站在自家阳台上就能看见那个小小的操场。可是想到孩子就这一个,没法实验,也经不起教育的失败,只好再去找关系。现在上小学、上中学,家长都在暗中使劲,比武过招,问题是要拼到什么时候?”

  改变“苦难”的童年需要全社会打一场反恐战

  “幼儿园是孩子和家长最幸福的阶段,一上小学就没这么舒服了,你可得做好思想准备。”类似这样的话,杜梅不知听了多少遍。

  每天6:30起床,6:50出门,开车三四十分钟送孩子上学,对于北京的小学生家长好像是很平常的事。平时这样辛苦,周末也不能休息,有的小学生甚至是从一年级就开始在外面上奥数班、英语班。

  “不学不行啊,别的小孩都在学,你的小孩不学就会落后,有挫折感,甚至厌学。”一位同事的小孩,平时晚上写完作业弹钢琴,周六上午是奥数,下午是英语,周日上午还有一个作文训练课,一周下来,只有周日下午可以休息半天。

  还有一同事,从孩子上小学起,就与丈夫“分居”,带着孩子住在离学校非常近的一间租来的小房子里。

  专门为孩子上学近买城里的房子,背上更多贷款的;为了孩子不惜花上一两千块钱请保姆做饭的;为了孩子辞职专门做全职妈妈的——这样的例子听多了,杜梅真是对孩子上学心存恐慌。

  原来大学同学经常聚会,可是最近几年,同学的聚会越来越少。尤其是自己大学一个宿舍的同学,孩子们都相继进入小学,这些妈妈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孩子身上。最近还听说,一位同学为了孩子小升初,花了上万块钱报了好几个课外培训机构,这些都是为上好中学采取的“占坑”政策。因为这些培训机构与好中学有密切联系,是为好学校挑选优秀小学生的。

  “小孩的成绩真是家长的狠心换来的!”“对孩子严一些,没坏处。”杜梅每次听到这些议论,都对当初要孩子是否正确产生怀疑。

  最近青少年问题专家孙云晓提出一个现象叫“童年恐慌”,他解释这个词是说当儿童面对巨大的压力,不能理解,也不能承受而出现的一种较持久、较强烈的焦虑心态,现在这种恐慌正在全国蔓延。孙云晓举例说前两年公共外语考试,北京市小学生参加考试的占到5万人,成了主角。如今恐慌的势头已然压到幼儿园了。为了让孩子上一个好的小学,幼儿园纷纷开课,每天留三门四门作业不是新鲜事。

  “童年恐慌的同时,我们这些幼儿家长也有‘学前恐慌’。”杜梅一直在寻求一种解释,或是一种解决办法,但是一直不能如愿。

  北京理工大学教授、知名学者杨东平近日在他的博客中提出:“教育需要打一场‘反恐’战——消除家长的集体恐慌。在不能改变大环境的情况下,家长其实还是可以做选择的。至少,要抵制万恶的奥数,抵制那些以戕害儿童的好奇心、想象力、学习兴趣为旨的‘培训班’,等等。”

  但杜梅还是心存疑虑:理论上如此,可是以分数为主的考核标准不变,校际差别仍旧存在,作为独生子女的家长谁又能真正超脱? 本报记者 李新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