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象,在一个没有商业条幅,同时又没有政治话语,而只有行政特权的城市里生活,会是怎样的品质?这并非行政权力过于膨胀与傲慢的结果,而是行政权力开始独立于民生与政治之外,无法用通常方式束缚的开始。

  如果我们走入世界上绝大多数的城市,首先看到的多是广告与各类条幅,商业文化与城市化的进程,使城市的天际风景线变成了这样。这是一个几乎无法逆转的过程,大多数人也已经习惯于生活其中。华人文化圈中商业化的标志是香港,满街的店招与横幅挤满了视线,甚至国外的动画片想表现华人世界的商业繁华,也以此为背景而绘之。

  但也有城市想改变这种风景。珠海市政府近日下文,从下周起全市将落实禁止户外设置各类横幅标语的规定,除了市委市政府组织的全市性重大活动,相关部门今后不再受理横幅标语宣传设置申请。同时,全市各党政机关、社会团体、企事业单位和个人设置的各类横幅标语,要求在今年12月10日前全部自行拆除完毕。(11月15日《广州日报》)如果此事真的达成该市所愿,珠海或许可以成为当下中国惟一没有商业横幅与广告的城市,连带着消失了我们城市中的另外一个特色:标语口号。

  标语、口号的消失未必是坏事。比如,有人不无揶揄地说到,我们这里是标语口号的世界,任何时候都会在任何一个街角,看到一条未必适合的口号。把所有的社会动员工作这么表达出来,总让人觉得宣传意味大于实际效果,大家也往往视而不见地走过。但令人不解的是,商业条幅为什么也会享受同样的待遇。我们已经无法回头地走进了商业社会,而商业总是要做广告的,广告的形态当然就包括路演与条幅,以及各种可以作为商业符号形态存在的东西。取消了这些,很多商业活动估计就不是很好展开了。

  更让人惊异的是,当地的政令宣传倒是一枝独秀。这不禁让人产生“州官放火”的感慨。在现代生活中,维系人们生活的应该主要是生生不息的商业活动,市政管理当然也是生活的一部分,可它远不如前者那么随时随地对生活发生恒久作用。可如果人们在一个城市里看到的,只是“全市性重大活动”的政令占据人们的视线,广告条幅渺无踪迹,这还真是耐人寻味。或许有人会说,这是行政权力过于膨胀与傲慢的缘故,就像一些地方清洁城市视野时,也往往采取久被诟病的“一刀切”手法,只保留自己的特权,而取消了其他人的选择权。

  但事情并非这么简单。仔细想想就会发现,同时遭殃的还有标语口号。在去掉商业化的同时,被取消的还有过于僵化的政治符号,代之而起的只有行政的特权。谁能想象,在一个没有商业条幅,同时又没有政治话语,而只有行政特权的城市里生活,会是怎样的品质?应该说,这又并非行政权力过于膨胀与傲慢的结果,而是行政权力开始独立于民生与政治之外,无法用通常方式束缚的开始,是极具隐喻的表征。

  在正常的社会里,无论是商业活动还是政治行为,都可以制约行政权力的过度膨胀与傲慢,但这个行政特权一旦可以无视这两种制约独立发展,就会产生严重后果,它本身就能形成一种利益综合体,并按照自身的逻辑管理城市。自此之后,人们就可能会看到一些更奇怪的做法,出现在只有当地政府才有资格发布于街头的横幅和标语上。这也就是珠海市民视野变“干净”的代价。

  石兆(学者)